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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圆》是部有缺陷的好电影。主要的缺陷,是故事的逻辑不够完整和语境模糊。多年的台湾老兵回乡,结婚不到一年的妻子竟然会立即同意抛弃多年的丈夫子女,与他远走他乡;丈夫陆善民竟然会立即同意;而整个故事的语境,也放在了一个开放多年,信息并非那么闭塞的时候,而凌峰的回乡,却依旧用的是酷似当年太平轮的邮轮,让整个故事似现代而非现代,似近代而非近代,很多不符现实的情况出现在了电影中。
我理解王全安的困境。这个故事再不拍,当年的台湾老兵都死光了;大陆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台湾了,两岸的隔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在老一辈人都故去之后,恐怕再也回不到从前。这个故事,和许多和这个故事相似的故事,曾经让多少人心酸,是多少人心中的一根刺,是多少人回不去的故国明月,是多少人的国殇。所以这个故事必须得拍,只要拍出来,就是个好故事。柏林的银熊奖,多半是给了这个故事本身,而非这个故事的写作。
开头二十分钟,凌峰回乡一场戏,看得我泪眼婆娑。一家人,惊讶的,木讷的,无动于衷的,赶着出去迎接的,只有唯一的当事人坐在老厨房的椅子上,一动不动。近情情怯啊。少年夫妻,新婚燕尔,一朝分离,近乎永别。老到见了面都认不出来,只能问:“你就玉娥吧?”谁能想象得出几十年来岁月刻画在脸上的皱纹呢?本应该是私人的、感人的重逢,淹没在走调的鼓号队音乐中,是莫大的讽刺。卢燕问他,还能说上海话吗?凌峰说:听还能听懂,可是不太会说了。“乡音无改鬓毛衰”是一句谎言。四十年、五十年,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中生活,怎么能张口就来呢?我从小熟悉的家乡话,也因为十几岁就背井离乡而再也无法出口。
而另一边,对于几十年的半路夫妻,又怎能无动于衷呢?这是我接受剧本奇怪的逻辑的一个原因,在大陆各种运动和风波中,由于某种利益关系或同情结成夫妻的不在少数,有感情吗?玉娥说的对,“我和你们爸爸几十年,有恩情;我和燕生只一年,有感情”。一句“有恩情”,委婉地点出了没有共同思想、共同话题而结成的家庭,几十年来只是为了“活着”,而不是为了“生活”。一张酒桌,三个人,几首老歌,唱不尽的心酸眼泪,唱不尽的命运弄人。在娜娜这辈人的眼里,这只是上一辈的故事;而在他们的身上,这就是一生。
团圆的悖论,在这三个老演员的身上刻画得淋漓尽致。相比之下,可以制造更多戏剧冲突的子女辈的刻画就相对少了很多。除了家庭会议一场戏,基本上没有着墨,这也是电影的缺陷,使得他们成了模糊的背景。但是,只要有这个故事本身,就值得一场好电影了。
我想起于右任的日记:“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大陆不可見兮,只有痛哭。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故鄉不可見兮,永不能忘。天蒼蒼,海茫茫,山之上,有國殤。”中华民族的骨肉分离,莫过于此。我希望这个故事的尾声不要以悲剧而终,或者退一步,希望这样的悲剧从此之后不会再发生。
柏林一向是王全安的福地。2000年,王全安带着自己的处女作[月蚀]首次丈量这片土地,在“青年论坛”单元展映;2004年,[惊蛰]到来,这次是鼓励小成本和独立制作的全景单元;2007年,[图雅的婚事]擒熊成功,终于让国内影迷大规模识“王全安”这个名字的中文版本。今年一月,[团圆]开幕柏林电影节的消息传开来,给人第一感觉往往是“应景”,柏林做寿,难免需要“团圆”添点喜庆,但[团圆]不仅破了“开幕片不拿奖”的惯例,还用实干精神刷新了德国人的味蕾,掀起“佛跳墙”热,终于让人明白,王全安的柏林探亲之行,从来都是“不客气”的。
小城款曲
[团圆]来自于一个真实的故事。1987年,台湾地区开放大陆探亲政策,同年12月,第一批老兵踏上返乡之路。1993年,载着老兵董万华的飞机降落上海虹桥机场,让他与阔别近四十年的昔日恋人邵玉华重逢,整个过程被跟拍成纪录片,在电视上热映时,引起坊间热议,大家都在关心邵老太太的去留。[团圆]既是演绎了这段颇耐人寻味的现实:大家都在猜测陆善民不会同意离婚时,他同意了,大家都在敲定玉娥一定会和刘燕生走时,她却又留下了。
现实中的邵老太太并没什么文化,对人生的理解也简单直接,比如,她会戴上董万华带给他的金饰一脸幸福,大谈过去的苦日子,显然是对自己跟着董万华去台湾的选择畏人言、有心虚,最终决定留下也带了点怨气。而电影中卢燕扮演的玉娥却娴静、内敛,双眼藏住了精气神,常淡淡地望向一边,显得心思没那么活络,让人遥想起古城墙头上悠悠散步的周玉纹——表面上看,[团圆]的故事好似[小城之春]现代版,同样是归人、旧情与中间隔着的丈夫,也正是这种相像第一时间触动了导演王全安。可以说,[团圆]是董、邵纪录片与[小城之春]的奇妙结合,出来的却是迥异于二者的不同光景。
在现实版中,利益是故事的一个引子,最终形成的因果还是落在道义二字上,从这个层面看,[团圆]对现实进行了很好的还原。片中玉娥将一干儿女、外子召集在一起摊牌后,引起全家激烈争吵,激出许多不该说的话,大女儿攻击大儿子没用,总归排斥他这个同母异父的“外人”,二女婿从生意人的角度夹枪带棒,潜台词是“怎么和钞票不相干”。幸好讲故事的人是王全安,让电影并未纠结于一大家子的鸡零狗碎,终究要落力的点都在人物的心理需求,显然在剧作上显出几分过人之处。
玉娥与周玉纹境况类似,刘燕生的到来带给他“为自己而活”的一次机会,但在心绪上,她却不似周玉纹死灰复燃的大喜大悲。她要淡然许多,克制许多,对两个男人的恩情和感情都显得十分干净,这也正是经历了太多起伏的岁月教会她的。而相比刘燕生面对一大家人“理亏”之下的和悦,对应[小城之春]中戴礼言角色的陆善民却成了最抢戏的一个。[小城之春]的三人纠葛中,患病抑郁的戴礼言居于弱势,与半毁的老屋一起,将玉纹禁锢住,代表生活中最为死气沉沉的部分,而[团圆]的老陆,站在“成人之美”的道德制高点上,爽快答应了卢燕的离婚请求,却很快觉得心里不对味,用王全安的话说,就是“那我成什么了?”从酒桌大侃特侃、和陌生人吵架昏厥、到脑出血入院,这种微妙的心态渐渐放大,终于在一坛佛跳墙和二十年老酒的激发下,成为三人餐桌上最张扬的一位,不但时时抢话头,还把玉娥和刘燕生定情的一首[满场飞]抢过来唱得不成调,可是,极尽癫狂的表面之下,却是这位老人心中的憋屈不平,自己和她四十年的厮守,不及他和她一年的回忆?该释放了,毕竟大家已是耄耋老人。
如[小城之春]一般,[团圆]也精心选择了几首小曲,玉娥一首[天涯歌女]分别用“小妹妹想郎直到今”和“患难之交恩爱深”望向左右两个男人,给了他们情感和道义上的均分;幼儿园课室里,孩子们清亮的声音把“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唱了一遍又一遍,仿佛预示着二人不得不再度分离的结局,而在玉娥和刘燕生回到当初第一次约会的小旅馆叙旧后,镜头略过成片老房的屋顶,响起不知谁家录音机放出的[花好月圆],“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至少,在再度初见时,团圆是个多么美好的愿望。
鱼丽之宴
团圆是中国人的老讲究,在[团圆]中由一场场宴席兑现。影片开场,便是孙女在饭桌上念着刘燕生的来信,家人围坐磕牙;随即镜头落在上海里弄热火朝天的共用厨房,在邻居“你们今天烧这么多菜呀,比过年吃得还好”的调侃中,满桌食材,煎、炸、焖、炒,一场家宴拉开序幕。
《诗经·小雅·鱼丽》云“鱼丽于罶,鲿鲨。君子有酒,旨且多。”说的便是周代士人燕飧宾客的情景。[团圆]发生在上海,正是江海汇源之地,因此几场重头宴戏便重现了“鱼丽于罶,鲿鲨。”的热闹境况,为刘燕生接风的是松江鱼和清蒸河鳗,陪席的街道大妈一句“愿天下有情人……”说走了嘴,尴尬得弯下了腰,好似一句谶语,戳穿了一个秘密;老陆独自去街上买菜,末了提四只个头顶大的青蟹回来,被玉娥不住嗔怪“穷人买不起你买得起”,然后咽下嘴边本打算摊牌离婚的话,这是小门小户人家最为淳朴的待客之道,可见老陆是个不该受到伤害的善良人;三个人的面上和内里兜兜转转,最后在一道“佛跳墙”面前达成真正的和解——这回换作刘燕生专程跑遍上海最大的水产市场,挑来正宗野生甲鱼、上等海参、金钱鲍,然后把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汇聚一罐之中。但医理上来说,鲍鱼与鸡、野鸡与葱蒜同食是忌讳,刘燕生一句被删掉的对白是这样说的“佛跳墙的好处就是它把不同的东西、好东西都炖到一起,然后花时间一点点火、慢慢炖,要有耐心,一直给它炖化了”,好似在说这三个本性纯良的人,只是被命运反复捉弄,到头来总要有人不得不受到伤害,但彼此终究真诚以待,因此,无论老陆的不平,玉娥和未偿和刘燕生的相愧,最终还是释然了。
片中最为难堪的一幕当属刘燕生的饯别宴,一段庄重的开场白,一首精心准备的“压轴曲”,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散,大家匆忙离席躲到屋檐下,却无人抢救那一桌几乎未动筷的菜肴,好似在说,这场宴席根本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满怀希望的“团圆”以这种尴尬的方式悄然结束。值得注意的是,片中所有的家宴都是在长形方桌前进行的,好似循古礼排座次,并不合“阖家团圆”的传统,暗示了“团圆”之难。
[团圆]是王全安首次大规模启用专业演员,也是首次套用一个明确的形式——颇具古典特色的百姓宴文化,终究要传达的,还是他一贯崇尚的古朴道德观和婚姻观。[图雅的婚事]中,有带着半瘫丈夫征婚的图雅,[纺织姑娘]中,是木讷的丈夫对绝症妻子不离不弃,到了如今的[团圆],玉娥本意要争取“为自己而活”,却最终无法割舍急火攻心、中风入院的丈夫。这是属于传统中国人的婚姻理念,责任重于爱,重于回忆,重于自我,看似与这个西化严重的现代社会脱节,却是这片土地万千寻常百姓家婚姻的最常态。依旧是戏剧上的减法,理念上的低姿态,王全安与大多数作者导演一样,在多少无奈的物是人非中,讲的仍是那同一个故事。
原文载于《看电影》
导演王全安一开篇就用非常安静的一桢画面,将他冷静客观的立场、观察社会的角度和关注的文化命题,清晰地呈现在观众的面前。
一封来自海峡对岸外婆月娥年轻时的恋人回大陆寻亲的信,就像一块巨石,掉入了这个普通的上海人家,一石激起千层浪,但是在王全安的电影里,你却在表面上看不到任何浪花,石头并没有沉到大海,它在自己激起的深层浪花漩涡里旋转,变成一股股的暗涌,冲击着这个普通上海人家里每一个家庭成员的心灵。
月娥年轻时的恋人刘燕生,在1949年,与月娥失散分离,现在台湾的妻子过世,他随台湾老兵返乡团回到上海。失散那年月娥已有身孕,就是现在这个家庭的大儿子,其他孩子都是月娥与后来收留月娥的共产党员陆善民所生。刘燕生的归来,让这个家庭的每个人面临着一种选择,大女儿选择了直接的不解和愤怒,大儿子内心复杂持观望态度,孙女选择了对外婆最贴心的关注和同情。而和这个事件最直接相关的陆善民和月娥,却选择了缄默不语,这就是中国人,非常中国式的反应和表达。
王全安在讲述这个平凡上海人家情感故事的时候,安静得就像卧在镜头后的一只灵豹,时刻通过冷静地观察,让他的电影猎物随人物情节的自然的发展,客观地呈现出一种与故事环境相匹配的,必然的而又颇富人情味的生机画面。
画面的构图极其唯美,而且静止不动,让我想到塞尚的静物画,但你却觉得有什么在动,非常的心理,那是一种心灵的流动,在每一个人物之间,对应流转,构成一个很大的心理场,或剑拔驽张,或伤心失意,或尴尬难堪,或温馨缠绵,或是很多情绪的杂糅……而这种情绪心理之复杂微妙,如中国人的曲水长廊。东方式的典雅,在《团圆》里被一点一滴地通过王全安的电影表达温情脉脉地流泻了出来,而这种富有安静客观之美感的电影,在现代社会的喧嚣繁华中,在文明的进展中已经越来越少了,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力量,这就是安静的力量!
王全安,在回归,整个中国人民都在回归,回归自己优秀的传统文化,在改革开放30年来,认知发扬着我们身上的东方之美!在这个东方文明崛起的时代场里边,王全安的电影更有着深刻的现实意义。
《团圆》中的月娥、陆善民、刘燕生、大儿子建国等,每一个人物的情感表达都是那么的克制、含蓄和隐忍,就像王全安的情感节制、不动的镜头一样。
刘燕生的到来,全家忙碌准备酒席接待客人,当窗外乐声响起,画外一声客人来了,全体家人和楼道的居民都跑出去迎接,锅台前的月娥,却陷入一种很自然的无语状态,诺大的厨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默默地摘着围裙和套袖,一生的等待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缓缓地坐了下去,坐在了厨房的板凳上,一束温暖的阳光倾泻到她的脸上。
接下来的一幕是我在这部电影中最喜欢的,极富张力,可爱得很的欢迎场面。家人们陆续冲到了楼外站满观看人群的最前端,画面右侧是吹着小号敲着鼓、穿着色彩鲜艳服装的儿童鼓乐队,代表着街道,用民间隆重的方式欢迎着归来的台湾老兵,凌峰饰演的刘燕生饱含沧桑的一张脸,委委屈屈的身形站在出租车门口,对面卢燕饰演的月娥带着犹存的大家闺秀的风韵,带着一生的情感在身上,在眼中,分开众人走到最前面,这一幕团圆,情感饱满,意味深远,此处无声胜有声。这完完全全是一种东方独有的景致,而且是海峡两岸分隔的大环境背景下,平民所有的独有景致。
在《团圆》中我读出了王全安以家庭为主体,以外在大的不可变更的历史事件和现代社会的变迁为背景,客观地呈现民族性和文化感的意图,这让我想起了两位有着异曲同工的电影大师,他们的视角甚至不动的镜头,都相当的一致,或者说我在王全安的电影里,看到了日本电影大师小津安二郎一般的东方独有的美和雅致!还有我国的电影大师费穆《小城之春》所呈现的中国式的写意诗话的美感。王全安和这两位大师一样,用他们卓越的电影艺术完美地体现了东方的美学思想。
可是王全安又有着与这两位大师的不同,这种不同在西化了的外部形式美和色彩美上,这是时代技术进步了的结果。《团圆》的美术和摄影在王全安导演的控制下,都内敛含蓄不张扬,用有丰富层次的构图、色彩、光线恰到好处地传扬了王全安想传扬的传统与现代交融的中国人的精神世界。
王全安一直是个对社会环境的变迁有着超极敏感的导演,他目光深邃,表达细腻含蓄,很具东方气质,他的作品也总是以大地基调最根本的代表——女性为主角,不论是《月蚀》里的雅男/佳娘,《惊蛰》里的关二妹,还有《图雅的婚事》里的图雅,还有这部《团圆》里的月娥,这些新中国的女性们都在通过自身的性格命运带动着王全安想呈现的时间和空间,社会环境的变迁通过王全安冷静的双眼,节制的表达,以一部部电影的方式,一帧帧一幅幅画面的形式客观地呈现在观众的眼前,人物命运与环境交融。
可以这样说,王全安的宏大环境观,和刻画入微的细腻电影表达的统一,让他的作品呈现出一种当代电影世界少有的极其宽广的格局。
除了形式的美感和宏大的格局下的显微,一个几乎走过一生的女性与国民党老兵和收留了她和儿子一辈子的共产党老兵之间的情感流动、心理冲突,又宛若溪流江河时缓时急。
当了一辈子好人的陆善民在外来的台湾老兵刘燕生要带自己相伴一生的妻子月娥回台湾时,他呈现了一种看似奇怪,但是却是非常符合中国人传统的道德观的东西,礼让为先,他克制自己,努力成人之美,这种隐忍让他自己呈现出一种像喝了酒似的亢奋状态。他积极地带着月娥去办理离婚手续,结果得先办结婚证后再办离婚证,折腾一圈,两个人的事实婚姻终于在多年后变成了一个合法的结婚证,再离婚时却因财产分割而那么复杂难办,两位老人拿着红映映的结婚证这个场面真让人哭笑不得。终于,陆善民这位善良的老人挺不住了,他在酒席间异常的亢奋中说:如果你们俩之间是感情的话,那我们这么多年又算是什么呢?他娶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可怜的国民党遗属之后历经磨难的委屈全涌了让来,让这位坚强的老人因情绪抑郁亢奋与他人在酒桌干仗,倒下了。陆善民的中风,让月娥和刘燕生反思自己想成全一辈子因历史而撕裂的感情的处理。
“发乎情止乎礼”,不光1948年拍摄的费穆的《小城之春》是这样,中国人一直都这样,发展中的当代中国社会依然有着这样的传统的美德。当月娥和刘燕生反思后,都有了自己暗暗的决定,老人们的情感就只能用一首首的旧歌老曲来抒发了。酒后唱歌是中国人惯有的娱乐方式,当三位老人在饭桌上唱起那个年代的“香槟酒,满场飞”,回忆着转移的那一天的天气,月娥是爱人失散,便觉雷电交加,国民党老兵兵败转移,便觉是阴云密布,共产党老兵是解放了,是大大的艳阳天。人生所共有的就是回忆,但人们的回忆里有着多少的情感色彩,到此刻,我不觉得泪含眼眶。逝去的怆然,那不可挽回的历史的创伤和隔离,负载在百姓的身上,却又被王全安处理得如此轻描淡写,这就是生活的最真实!王全安是一个能够去掉外界渲染,露出生活真容的导演,但王全安决不让你哭,他只是无数次地让你含泪不掉下来而已。因为生活就是这样笑中含泪,不大喜大悲是中国人的品性。
刘燕生和月娥,最终都选择月娥留下,这“发乎情止乎礼”的结果是那么的自然。刘燕生离去后,月娥和中了风的陆善民的日子又复归平静,但是他们在搬迁后的楼房新居里又见证着孙女和孙女婿的再度分离,孙女婿要出国留学,让孙女成为无奈的留守人士。中国人祈望的团圆里又能有多少圆满?这老少的新一轮轮回又让人心悲怆伤感!这就是人生!
王全安是冷静的,他的情感含得很深,《团圆》里有着“言有尽意无穷”的中国韵味;王全安是客观的,《团圆》里,你看不到任何对政治人性的评说,他只是客观地呈现;王全安是宿命的,他的《团圆》,其实只是中国人的一个愿望,而生活却有着它自有规律和宿命。
这种冷静、客观和宿命让他的电影展开了翅膀,让他的电影有了一种安静的力量,让他的电影很东方。
《团圆》,安静的力量,东方的美!
作者:紫语 2010/2/18
平均年龄超过80岁的戏骨,在平淡生活里埋伏的旧情,地道的中国古式伦理……戏叫作《团圆》,聚齐了却又不是那么回事儿,分分钟用有心无意的违和唐突每一个观者。
是上海侬腔里横冲直撞的台湾普通话,是颤颤巍巍的老太太站起来介绍家人时的窘状,也是片末家宴,下了一场雨,刘燕生尴尬地站在一家人的旁边躲雨……
在别人的故事里,复习了一下自己对标题这两个字的见地,内心横冲直撞地入戏。 所有一切的不合情理,不过仗着“我爱你”——令人失控的,正是不受理性控制的七情六欲,那种垂老最后的念想,和那颗热了又凉,凉了再暖,暖了再沉,终于生硬而迟钝的心。
我发觉自己开始贪恋这种年迈演绎的爱情,厚度堆积,层次波澜,然后在一种“我会像这样终老吗?”的心态推你向前,在来自朋友的规劝里,像是敲开了一层壳,去思考父辈,甚至是祖辈的立场。
乔玉娥最开始的决定并没有犹疑。为一个家和众多子女辛苦大半辈子,却觉得三十年来仅仅是活着(翻译用了survive),突然想给自己一次任性。“我跟你爸几十年了,有恩情;我和刘燕生只有一年,我们有感情。”
可是最后,这依然是不够的。
无论是出于对“家不能散”的认知,还是对于“不公平”的感知,以及后续带来的一系列补偿的牵扯,都没有那一碗佛跳墙的冲击强烈。
我不知道那个情节设定的缘由,但我和其他姑娘一样,在老陆回忆死了的台湾老婆的当下,替乔玉娥死了心。“这个佛跳墙,还是我台湾的老婆教我的。她在天上,要是知道我把这么好吃的东西做给你吃,一定会生气的。她啊,是个爱吃醋的女人。”
当下我眉心一跳,觉得乔玉娥绝对不会跟他走了。
因为她不能不想,这真爱究竟重有几分。在鳏居之前,没有被想起的旧时记忆,关于城,关于人,以至于自问,飞蛾扑火,是不是一场自作多情。倘若只是为了圆自己一个念想倒不无不可,但一个女人为之的奋不顾身,的确值得更好的理由。
譬如,仅仅只是旁观,都会心疼的那句:“我这一辈子,一没有钱,也没有本事。既不懂情,也不懂爱。”可若不是情爱两字傍身,一个背景极好未来光明的军人,又何苦为国民党“遗孀”做了一辈子的电焊工,在文革时间面对抓捕,记忆里却是哭得滔天的她和孩子。
这漫长的柔情,捆住了她的手脚。受一个人的好,的确是需要背负的。
人的本能,和植物一样,趋向光和热。
可内心还是会焦灼,不知好歹地享用,但内心却像苦行僧一样,需要日夜压抑那些隐秘而庞大的渴望,直到把自己渡成佛陀,把一百天当一天去过,把一天,当作一百天去消磨。
内心平静安逸甚至自在,可是死水一潭,甚是犯懒,不想起波——每一颗石子,都只能认命且惜命地接纳,在内心深处日日葬花。
刘燕生说自己不带走也带不走乔玉娥的时候,请求老路允许,和她合唱一首歌。
老陆说:“啊呀那个我知道的,我也会唱。”
乔玉娥惊讶地否认,说他不会的吧。他说,会的,但你从来没提过唱歌的事。
又何止是唱歌的事呢。连自己都会规避的,打过的趣儿,吃食里飘出的饭香,第一次见面的小饭店,喜好一直一直一直记得,然后一直一直一直,用规避冒充着掩埋。
年前的时候,微博上有一个话题,叫用一句古诗来写“我不爱你了”。
记得很多姑娘赞的那句来自鱼玄机的《赠邻女》,却不是最广为人知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而是尾联——“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翻译过来,大体就是既有才貌,那么主动争取,便是宋玉这样的才子也能求得的,又何必怨恨王昌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呢?不恨,也就是不爱。但说来轻巧的,永远是刀刀溅血,入骸三分,即便给了一打宋玉,她也只是那个被送上道观自诩看破的红尘中人。
心又比谁多一窍?唯自己,救不了。
从小到大在合唱团里唱的歌,最喜欢的是小学时候一首古律,由一群尚连年轻都不能称谓的小姑娘,羊角辫、白布鞋、没有装饰的连衣白裙,咿咿呀呀,只要想想就感到战栗: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定不负相思意。再美也跟着如上的条件状语。